廣東東莞寮步鎮,有一條興許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香街」,叫「牙香街」。因為那條街,整天都充滿着迷人的香味。





寮步,是東莞市的一個鎮,毗鄰東莞市區。古代時,有一條叫「寒溪河」的河流,從寮步穿越東莞,最終流向東江、進入大海。因先民們曾在寒溪河邊用茅寮搭房居住,所以這個地方被當地人叫作「寮步」,步跟埠相通,埠的意思就是水邊的碼頭。寮步這一地名,一直沿用至今。





大約於唐代的貞觀年間,寒溪河上就有簡單的船運碼頭設立。牙香街的口頭上,原先便是這處後來變得日益繁華的碼頭的位置所在。從寒溪河上岸進入寮步的地盤,第一步,便是要踏上牙香街的入口。





翻開中國古代的歷史,你就能發現,一個古鎮、一個古村,想要發達,必定是處在交通樞紐的位置。牙香街也是如此,它扼守住了寒溪河的咽喉、水路交通的樞紐,不過它跟其它的古鎮古村不同,牙香街不單單是個船運的落腳點,它還向外擴散,輸出了東莞本地最最有名的「莞香」。





都說東莞有「三寶」:莞鹽、莞香和莞草。鹽和草,好多地方都有之,唯獨「莞香」,卻是東莞地區特有的,它的昂貴代價,也不是用鹽或者草可以來比擬的。普通的莞香,一克的十來元,中等的賣幾十元,珍品的話,價格遠超黃金。然而黃金還能保值,放個多少年都沒問題,而大部分莞香,那是用來點燃的,只有它焚燒起來時才能散發出迷人的香味。所以人們常說,莞香是個「易耗品」。





清朝乾隆十七年的四月,時任兩廣總督的阿里袞,在搜颳了地方上的民脂民膏后,向大清皇帝進貢了15件寶物。這15件寶物中,莞香製品就佔了3樣。為此,阿里袞深得乾隆皇帝的賞識,十年後,阿里袞榮升戶部尚書、協辦大學士。





史料記載,牙香街在明代時,已經相當繁華了。它依託着寒溪河的水運便利,成為莞香集中交易之地。因為有交易,一些人便開始在街上開設前店后戶的商鋪,店面是用來製作香料,後面是用來住人。鼎盛時期的寮步,擁有香料店鋪二百餘家,圍繞着牙香街,前後共有13條莞香製作與販賣的街坊。





明末清初的一本叫《廣東新語》的書中記載,廣東有「四市」,它們分別為羅浮的「葯市」,寮步的「香市」,廣州的「花市」,以及廉州的「珠市」。而寮步「香市」的名聲,甚至影響到了香港。在東莞民間有一種說法,香港的名字之所以帶個「香」字,是因為從寮步牙香街寒溪河運出的「莞香」,到香港的碼頭卸貨時,整個碼頭會瀰漫著陣陣香味。「香港」的名字,大體是這樣來的。





牙香街並不長,現今重新修建的整條街道,才區區500米,街的寬度也就在2-3米左右。然其繁華,卻不是能用空間來衡量的。還是那本《廣東新語》記載:當莞香盛時,歲售逾數萬金。也就是一年的銷售額能達一萬兩銀子,這是何等壯觀的交易數字。





過去,江浙一帶的富人之家,在每年的中秋季,要用莞香木料在自家的堂屋焚燒一個月,中間不能斷香火,古稱「熏月」。而像廣東一帶的居民,每年的過年,幾乎家家都要焚上一段莞香木,連續燒個三天,昭示家中香火旺盛。另外像廟堂的香火、化妝用品等,都要用莞香來做原料。





我曾在東莞的莞香博物館內,見到一張牙香街的老照片。一群在街上交易莞香木的婦女,與前來購買的人討價還價,大街上到處是瀰漫著莞香木點燃后的淡淡白煙。就算現在你去重新開街的牙香街,也能看到商鋪的門前,要麼燃着莞香白木,要麼點着盤香,陣陣白煙,在街上的每個角落遊盪,人還沒進街,一股清新的香味,已經撲鼻而來。





牙香街名稱的由來,其實跟莞香木也有關係。當初香農在採集莞香木時,總是用鐮刀把莞香木砍成一片一片,形似馬牙。這樣形狀的莞香木,買回去后易點燃,一片馬牙狀的莞香木,可以慢慢地焚燒大半天。其燃燒后散發出的白煙,具有淡雅的香氣,基本一間屋子裡都能聞到它的香味。





能產生香味的樹木全世界大體有三大類,第一是瑞香科植物,產地在東南亞的熱帶雨林,我國的雲南也有栽種;第二是莞香樹,也稱白木樹,因為其木質呈白色,產地以東莞為代表;第三是蜜香樹,產地也在東南亞。而通過這些樹木得到的香料,可以分成沉香、莞香、女兒香等。





東莞的莞香,便是來源於廣東嶺南特有的莞香樹木。這種樹木,據說在宋代時已經在嶺南地區大面積種植了。詭異的是,同樣的樹種,種植在廣東的嶺北地區,它卻無法結香,只有種植於嶺南的,樹木才有香味。而東莞地區的莞香木,是結香質量最好的。





香農常說,莞香樹是一種「賤生樹」,你要它結香,非得將樹榦刀砍斧頭劈,讓樹榦受傷,然後樹榦分泌出來的澱粉,在空氣中的細菌作用下,才能凝結成香脂。而且每一個種植莞香樹的環境不同,其結成的香脂質量也有高低不同。所以現在要是去人工種植莞香樹的地方參觀,你會發現那些成年的莞香樹榦上,被人為鑽上一排排洞,其目的就是要讓樹木早點結成香脂。





牙香街本身沒有莞香樹,它只是香農在把莞香木採集好了,送到街頭來交易。通常,香農交易的品種除了劈成一片一片的莞香白木原料外,還有製成的盤香、沉香木製品之類的。除了在文革中這類交易被迫中斷外,其它年間,莞香的交易一直在進行中。





來說個牙香街上一直津津樂道的故事:上世紀七十年代,廣東惠陽一位香農,挑了一擔莞香木來牙香街販賣,結果一擔香木賣了足足五千元。那個年代,五千元已經是個大數目了,這位香農興奮地準備回家,可是又不敢坐班車,怕帶這麼多錢坐車不安全。於是這位香農徒步走回了惠陽老家,要知道東莞跟惠陽之間,有100公里的路程。香農臨離開時還說了句:這輩子還沒見過這麼多的錢。





現在的牙香街,已經是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老街了。街上擁有多處莞香文化知識館,包括中國十大香館之一的「裕淏香館」,還有香神文化廣場、牙香街紀念石、女兒香古井、制香工等三十餘座各具特色的風格店鋪。





因為城市改造,原先牙香街口頭上的碼頭,早已不見了,老的牙香街也變得日益陳舊。據說,為了修復牙香街,保持牙香街原有的風貌,街道兩旁的房屋,不僅按照明清時期的嶺南建築風格來修葺,就連工程用的材料,都盡量採用舊式材料。所以現在去牙香街,除了香味不改,就連街道衚衕,青石板路面,都是古時候的模樣。





牙香街,就是這樣,一千四百多年來,你來還是不來,那迷人的香味一直存在着。





小貼士


地址:東莞市寮步鎮


門票:免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