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日本動漫《聲之形》登陸國內院線,這部電影一度被認為在《你的名字》之後,有望再掀日本動漫熱潮。今年年初《你的名字》在大陸地區取得5.77億人民幣的票房成績,創下日本電影在華最高票房新紀錄。雖然《聲之形》和《你的名字》存在不少共性,故事內核同樣充溢日式浪漫主義情懷,然而京都動畫製作的《聲之形》上映至今票房和口碑都並不理想。

動漫電影不同於真人影片,製作成本與偶像號召力對票房的影響因素相對較弱,想要博得觀眾青睞,除導演的個人聲望與畫面精良程度之外,最關鍵的還要看故事設計與人物塑造是否能充分開發觀眾的心理期待,能否通過主角的悲喜流轉為觀眾創設強烈的代入感,給予他們預期之中甚至超出預期的情緒調動,引起觀影人對自身生活經驗的回憶與共鳴。《聲之形》的故事情境看似緊密挂靠現實生活,實則浪漫主義色彩濃郁,一幀一畫展現的盡是少男少女敏感的內心活動以及笨拙的情感表達,外在的現實主義與內在的浪漫主義產生衝突,使得本片陷入了“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尷尬境地。

《聲之形》的故事格局相當狹小,講述了幾個少年從小學六年級到高中期間歷經校園欺凌與自我厭棄最終接納和解的成長過程。男主角石田將也在小學六年級時曾霸凌轉學過來的聽障學生西宮硝子,造成西宮的助聽器多次損壞,迫使西宮轉學,由於霸凌事件被學校追究,石田與幾個朋友互相推諉導致關係破裂。在國中階段石田反被其他同學霸凌,才意識到自己給西宮造成的傷害,一直被負罪感挾持。進入高中後,過去的陰影揮之不去,石田拒絕與同學接觸,性格變得孤獨自閉,甚至想要自殺獲得解脫,在真正赴死之前,他鼓起勇氣去見了西宮,希望能彌補自己犯下的過錯,而此時西宮已歸於平靜,將被再次闖進她生活的石田攪亂。

這樣一部校園霸凌主題的動漫故事架構本來十分簡單,但作者有意引入了多條線索,企圖讓故事更豐滿,但卻使得故事走向極不明朗,主題基調也顯得似是而非。電影開篇就交代了校園欺凌的背景,強調女主的身體殘疾,描繪施暴者、受害者以及旁觀者的心理狀態。但就在石田與西宮再次見面之後,兩人之間猝不及防互生好感造成了畫風突轉,雖然整部電影大部分的笑點與看點都集中在兩人感情昇華的戲份裡,但其中明顯的邏輯硬傷卻讓人如鯁在喉:一個受害者竟然在極短的時間內愛上了施暴者,這種情節設定在未成年人的世界裡可能不算離譜,但在成年人看來,這簡直是斯德哥爾摩綜合症的典型表現,完全不符合正常的認知規律。就像豆瓣上有人給出的評論:“校園欺凌的施暴者與受害者之間有著一生不能跨越的鴻溝,別說日久生情,連狹路相逢多看一眼都是不能承受的負擔”。

除了含糊曖昧的愛情元素以外,一言不合就自殺的橋段也讓每天經受著生活考驗的觀眾們茫然。雖然能理解作者在刻意營造青春多情感傷的意境,表現少年在自我膨脹與自我厭棄間搖擺不定的掙扎,但主角動不動就跳橋跳樓還是顯出作者用力過猛的問題。在大多數成年人看來,石田與硝子的自殺動機多少有些矯情,這種在現實主義背景下突然跳脫出來的浪漫主義有牽強附會之嫌。

其實以成長為主題的作品,不論現實主義還是浪漫主義都能得到部分受眾群體的欣賞,任何誇張抑或跳躍的表現方式都是可以被接受的,因為少年時代的生澀與惆悵本來就歸源於不成熟與不確定,成年人看來本可輕鬆逾越的一步之遙在未成年人看來可能就是千山橫亙萬水阻隔,大人們這廂不值一提的情感波動在少年那廂卻有如沸湯澆心噴雪濺玉。

然而,《聲之形》不能討喜觀眾的癥結,在於披拂在浪漫主義情懷之上的現實主義外衣給本來輕盈爛漫的少年情懷背負上了沉重的敘事背景,在繽紛的純愛中硬塞進了“霸凌”、“殘障”、“死亡”的晦暗,細膩的構圖視角碰撞散漫的敘事手法,互相抵觸的內外邏輯讓觀眾既沒過足肆意幻想的癮頭,又失去了追憶往昔的興致。這種“豬八戒照鏡子”的尷尬讓很多觀眾發出“賞不動”的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