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往北京的列車上,一位滿臉皺紋的老人正和周圍的人攀談著,他時不時扭頭看看身邊腰板挺得倍兒直的兒子,看一眼咧嘴笑半天,滿臉的寵溺,搞得這個二十齣頭的小夥子挺尷尬。

邊上一個中年人看著好笑,打趣道:「老哥,看你這一臉喜氣,莫不是陪兒子進京趕考去?」老人擺擺手說:「哈哈,現在不興這個了,我呀,是陪兒子去參加青年歌手大賽!」

鄰座幾個女學生立刻圍了上來,嘰嘰喳喳地說道:「哇!帥哥,現在就唱一首,讓我們這些草根評委打打分唄!」旅途寂寞,難得有這種熱鬧,周圍人紛紛拍手鼓掌,齊聲說著:「唱一個!」

小夥子左推右擋,實在架不住了,只好紅著臉站起來,含糊地說道:「那我就唱一首,可能不太好聽,大家多擔待。」

說完,小夥子終於張嘴唱了起來,可聲音一出來,乘客們一片嘩然。這是啥歌聲呀?基本沒有一個字在調上。

跟女學生一起的幾個男生,早就對小夥子心生不滿了,這時候更是落井下石,有的男生捂耳朵,有的男生掐人中,嘴裡說著:「這聲音太刺激了!」

老人站起來擋住眾人,抬手從行李架上拖下一個帆布包,一把把地往外掏核桃,轉圈地發:「嘗嘗,快嘗嘗!自家產的,紙皮核桃,皮薄肉滿,香著哩!」乘客們勉強接過來,看在核桃的分上再忍受一會兒。

背對著兒子,老人一臉難色,低聲哀求道:「大伙兒多擔待,我兒子以前唱歌好聽著呢,可自從耳朵聽不見了就……」

「啊?聾了!難怪呢,聽得我渾身刺撓!」一個男生誇張地撓著肩膀。

老人臉色變得難看起來:「他聽不見,但能看懂口型,大伙兒口下積德。」

邊上的中年人搖搖頭說道:「做父母的心情能理解,但歌手大賽的評委個個是毒舌,到時候不是更受刺激嗎?」

老人眼圈一紅,哽咽著說:「孩子當兵前的夢想就是能站到大舞台上唱歌,去年抗震救災時耳朵受了傷,醫生說可能永遠都聽不見了。可他救了四個孩子呀,值了!我就想幫他圓個夢……」聽到這裡,所有人都沉默了,大家目光複雜地看著這個跑調的小夥子。

慢慢地,車廂里開始響起了掌聲,大家一起跟著唱了起來,小夥子臉上洋溢著笑容,唱得更起勁了。老人受不了了,怕自己當著兒子的面哭出來,硬擠著笑容衝車廂另一頭指了指,示意自己去廁所。小夥子點點頭,歌卻沒停下。老人緊緊抿著嘴唇,站起來匆匆向衛生間走去。

看著父親消失在車廂盡頭,小夥子忽然不唱了,他彎腰從包里繼續掏核桃,挨個往大家手裡塞,滿懷歉意地說道:「對不起大家,我聽不見自己的聲音,肯定唱得很難聽。」咬字雖然不太清晰,但周圍人都聽懂了。

有個女學生一字一頓地說著,好讓他看清自己的口型:「兵哥哥,這是我聽過最美的歌聲,祝你在大賽中取得好成績!」

小夥子搖搖頭,忽然調皮地笑了:「我根本沒報名參加大賽,只是我爸一直想到北京看看,卻又捨不得花錢,我要是不撒謊,他可能這輩子都圓不了自己的夢……」話沒說完,小夥子忽然又唱了起來。

大伙兒一扭頭,發現老人正從車廂那頭往這邊走呢。所有人立刻配合地跟著小夥子一起唱了起來,許多人的聲音里都帶著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