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說,楊冪是我們近階段所碰到的最難采的明星——當然,我們曾經碰到過更尷尬的時刻,曾經有明星經紀人自得的告訴我們,你們可以問那些問題,反正她該怎麼回答我都已經教好了;也曾經有明星惜字如金,無論什麼提問,都以幾個字加上微笑來回答——但楊冪的難採是不在預期之內的:她可以讓記者來捏她鼻子,她也可以在發布會上說出“珍惜有頭髮的我”這樣的話——成為整場發布會最大的亮點,所有媒體幾乎都用了這句話來做標題。

但在我們面對她的時候,以我們做深度採訪正常的提問方式來進行提問的時候,幾乎是冷汗涔涔的:我們問,她答,就此為止。她是一個終結者,終結再深一步探討的機會,終結你繼續追問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金句,也不是沒有自嘲自黑,但那些對於一篇深度報導來說,並無意義。

她沒有預備要和我們進行一次關於自己的深度討論。

我猜想這或許是兩個原因,首先當然是,我們得承認自己這次採訪做得不好,所以我們不是她選中的聽眾。另外一個是,做深度報導來說對她而言,不經濟,不划算——如果你需要一個漂亮的自黑就可以進行傳播的話,那要深度報導做什麼呢?

和范冰冰不一樣——作為在騰訊娛樂,流量高高在上的兩個女明星,她們對於被我們採訪這件事,是不一樣的。採訪范冰冰的時候,她和我們說了很多後來其實並沒有被寫進稿子的故事:比如,她會戴著假髮,去逛小攤小店,並且還享受著和小店砍價的樂趣。她有一種需求,希望藉由我們,將這些故事傳播出去。

楊冪沒有這個需求。她沒有要傳播的故事,她沒有想讓你知道,“我其實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她沒有自我詮釋的慾望,也沒有什麼想藉由媒體聲張的形象。

她們是這樣的接近,但又這樣的不同。接近的地方在於,她們都已經是情緒管理做得最極致的女明星——不生氣,不在意——這對於任何人來說,都並不是一種天賦,都需要經過自我訓練而獲得。因為她們都認為生氣無用,她們認為打敗生氣的最好方法就是,更努力,和事業更成功,所以她們都努力訓練自己成為了可以隔絕壞情緒的人。

實際上,她們也的確都是努力的女明星。她們都馬不停蹄,以健康和睡眠,以極強的自我意志,來換取成績單上一項又一項的成績。

然而,她們是不同的。

你接近范冰冰的時候,能感受到她被輿論傷害過的痕跡。有做社會新聞的同事好奇問過我們:為什麼范冰冰流量總是那麼高。我回答他,原因很簡單,如果范冰冰是你的同班同學,你們全班人都會沒完沒了討論她,如果她是你同事,你們所有微信群裡都在流傳她的故事。無論她是不是明星,她都會是話題的核心。在范冰冰身上的那些故事,我相信很多確實是穿鑿附會而來,因為,沒有辦法,她有一張可以被賦予各種故事的臉。


那些故事確實是傷害過范冰冰的。她的自我保護功能開啟,於是她給自己畫了一個人設,那個人設很簡單,很牢固,自成了一個小系統,任何事情在進入她內心的時候,就會被這個小系統所吞噬所消化。她不停的對自己重複,“我是好人,那些人是壞人”“你們要黑我世界要害我,我要努力努力再努力”。她堅定的自我認知,是她體內的消化液,把所有事情,都消化成她想要的模樣,在新的蓄水池裡,改頭換面保留了下來。

但楊冪沒有再建立一套系統。她讓自己成為了一個管道。傷害過她的事情,直接成了把這個管道越沖刷越粗大的流水。她不做情緒的容器,無論是傷害她的,還是開心的——我們問她,這麼越來越不容易難過,相應的,會不會高興的閾值也會越來越高。她說,不會啊,她獲取快樂的方式很簡單,看助理彎腰趴在那裡走過去擰一把她的屁股,就會高興啊。

那高興能維持多久呢?幾分鐘嗎?還是更短?她連她的快樂,也是膝跳反應級別的,即時性的。

她什麼都不記得了,你試圖追問的時候,她會說“我不記得了”,“我真的是屬金魚的,我記憶真的特別短”。

所以,楊冪比起范冰冰,更是我們時代的女明星。我們這個時代,看到了楊冪同款,就完全不經過過濾的立刻下單。這就是我們時代的膝跳反應。我們沒有自我分析,我們沒有詮釋慾望,被撓痒癢就哈哈笑。這裡已經沒有飢餓了,剩下的只是饞。

阿波羅網責任編輯:趙麗 來源:騰訊網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