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里,譚飛曾經數次跟我提起江小狼,說這個人很有趣,做菜很地道,好吃得受不了。我對著話筒酸溜溜地嚷:江小狼是誰啊?叫得那麼親熱,不是喜歡人家了吧?
  譚飛失笑,說:江小狼是我們隔壁飯店的廚師,如假包換的帥哥,女孩子有叫這麼難聽的名字嗎?你可不許打人家的主意啊!我打著哈哈,說:你別吃著碗里惦著鍋里的就好。
  不是我多慮,實在是譚飛這傢伙太有女人緣,他長得高大帥氣,特別是那雙眼睛,深得像潭水,有時候深情,有時候憂傷,總會有小姑娘主動粘糊他,弄得我防不勝防。他被公司派到北京工作已經半年多了,沒有我在身邊,還不像解了套的狼,到處撒野去?
  去北京,沒有打電話通知他,想給他一個意外和驚喜,當然,也想順便查查他的崗,看看他是不是有賊心又有賊膽。
  突擊檢查的結果,譚飛當然沒有令我失望。那個女孩花朵一樣的年紀,肌膚嫩得掐得出水來,大大的睛睛里有微微的慌亂,傍晚的一抹斜陽透過玻璃窗照在她的臉上,掩飾著她的驚慌。我撲過去,扯掉她正在往身上套的淺紫透明睡衣,揮手給了她一巴掌!她惱怒,眼睛裡生出火焰,嘴角卻牽出一抹不屑的笑容,反唇相譏:老女人,先去韓國做個拉皮,再回來找我算賬吧,否則譚飛是不會喜歡你的。我還想再給她一巴掌,打得她兩眼冒金星,滿地找牙,看她還胡說八道不,不承想被譚飛一把扼住手腕,那女人趁機逃之夭夭。
  女人的致命傷,就是怕別人說她老,那個女孩知道我的七寸在哪裡,眼瞅著她那麼輕鬆地從我的眼皮子底下溜掉,我索性把一腔的怨氣都撒在譚飛的身上,不停地追問他:你能給我一個不心碎的理由嗎?
  譚飛看著別處,說:蘇小羊,你還不是我的女人,就想管三管四了?我罵:你混蛋!揮手打他,還沒有打過去,便被他抱住了。
  我掙扎著,卻怎麼也掙不脫他有力的臂膀,於是狂喊:救命,殺人了!聲音尖厲得劃破了夜空。
  正糾纏,一個人影翻過牆爬進來,像麻袋包掉到地上,的一聲。他看了看我,又看看譚飛,說:我是隔壁飯店裡的廚師,叫江小狼,誰要殺人了?我來救命。一口蹩腳的普通話。
  我和譚飛一起看向他,天,這就是譚飛在電話里說過數次的江小狼,想不到來這兒第一天就看見他了,哪裡是什麼帥哥啊,長得那麼高,那麼胖,臉上油光光的,有著所有廚師都有的特點,而且名字還有點那個。
  他手裡拎著一把切菜的菜刀,明晃晃的,閃著耀眼的光。譚飛乖乖地把我放開,廚師一把拉過我說:跟我走,他就不敢再欺負你了。
  我下意識地跟著他走到門口,聽譚飛在身後幽幽地說:出了這個門,就永遠別再回來找我了。我猶豫了一下,這個男人的話,讓我心如刀絞。時間真是一把利器,不過幾年的時間,一切都面目全非,人老了,心老了,愛情也老了。
  我賭氣地用手指扣住江小狼的手,頭都沒回地說:放心吧!我不再回來糾纏你,我會嫁給江小狼。
  二
  那天夜裡,我和江小狼一起喝酒,喝了很多,喝得分不清東西南北,喝得醉眼��,我指著江小狼痴痴地笑,說:你的名字怎麼這麼難聽啊?叫什麼不好,叫小狼?他說:我其實叫江小良,不叫江小狼。這要命的酒,讓我頭疼欲裂,沒聽清他的話,我只想喝酒,喝到死,就不會這麼難過了。
  小狼要奪我手中酒瓶,說:臭丫頭,你喝得太多了。我狠命地抱住酒瓶不鬆手,點著他的鼻子說:別叫我臭丫頭,我是老女人,我都26歲了,和譚飛好了幾年,還沒有把自己嫁出去,是不是很失敗?
  我好像哭了,眼淚洶湧,把江小狼嚇壞了,他拚命地安慰我說:你不老,很漂亮,到時候別人都不要你了,我要你好不好?
  我對著他傻笑,說好……一句話還沒說完,心中翻江倒海般的難受,江小狼屁顛顛地去幫我拿漱口水,做醒酒湯,忙得像只陀螺,後來,我就在雙淚長流中睡了過去。
  醒來之後,頭痛欲裂,一抹陽光刺得我睜不開眼睛,我使勁地揉了幾下,發現自己竟然睡在江小狼的臂彎里,我嚇了一跳,一腳把江小狼踹醒,試探地問他:你沒有把我怎麼樣吧?他不懷好意地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能不怎麼樣嗎?
  我呆怔在那裡,半天沒有反應過來,一失足成千古恨,我再怎麼好意思去找譚飛啊?眼淚忍不住汩汩而下,我跳起來,指著他破口大罵:你這個黑心的傢伙,乘人之危,我說怎麼聞了一宿的蔥花味,原來都是你搞的鬼,我恨你!
  我摔門而去,外面正下著小雨,江小狼追出來,遞了一把傘給我,我看都沒看就扔進了路邊的垃圾桶里。想我蘇小羊,也是爹親娘愛的寶貝,也是受到過良好教育的智性女子,而且也還年輕,為什麼會弄到如此光景?可恨遇人不淑,相戀多年的男友棄我而去,只貪新人笑,不管我這箇舊人哭不哭。猛然聽見巷子里,不知誰家飄出京劇慢板的唱段,咿咿呀呀的,忽然間我的心就碎落了一地。
  江小狼亦步亦趨地跟著我,像只蚊子似的,在身後說:我剛才跟你鬧著玩的,你就是把我殺了,我也沒那個膽。我心裡一松,腳步卻沒想慢下來。蚊子又叫了:你去哪兒?我沒好氣地回他:管不著。他不惱,說:要跳樓,還是到咱那小飯店跳,因為咱那是一層。要跳海,咱去昆明湖跳,咱離那兒近,不過要麻煩你買張門票。
  我停下腳步,惡狠狠地盯著他:你再敢跟著我,我就鑽到那汽車輪子底下,你信不信?
  江小狼慌了,忙說:我信,我信還不成嗎?我這就回了。走了兩步,他又退回來,歪著個臉說:把手伸出來!他生氣的樣子挺嚇人,我乖乖地把手伸出去,他不知從哪兒找出了一支筆,在我的掌心裡寫下了一串電話號碼,說:累了,餓了,想我了,就打這個電話找我。
  我心說:也不瞧瞧自己什麼形象,想你?下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