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紀70年代,江南某地來了個遊方郎中。這個時候還看遊方郎中的已不太有人了,他走了幾天都沒能做成幾回生意。

這天,遊方郎中正坐在橋上吃干糧,迎面走來一個男人,眼睛發直,竟是個瘋子,後面有個婦人和孩子在追他,一邊哭一邊喊。

遊方郎中攔住了男人,那婦人上前抓住男人,千恩萬謝一番。郎中說:“大嫂,這位大哥是得了心疾啊。”

所謂心疾,就是精神病,當時被看成很丟臉的病。那婦人一聽,又哭了起來。

  

原來這男人名叫馮炳安,在煤機廠做事。

前幾天,天氣特別熱,他在廠裡上了一天班回家,路過一個河灣時想洗把臉,卻見河面上泛起一個大水花。

馮炳安是在河邊長大的,水性很好,下去一摸,竟摸到一隻臉盆大的甲魚。

  

那時江南一帶的河流尚未污染,河裡魚蝦極多,也不值錢,現在賣得奇貴的大閘蟹、野生甲魚,那時也只是尋常人家餐桌上的常見之物。

不過雖說便宜,一般人收入低,也不是想吃就吃。馮炳安見摸到這麼大的甲魚,自己吃還真有點兒捨不得,見天色還早,就拿到鎮上去賣。

  

這麼大的甲魚很多人也沒見過,圍觀的人不少,只是一問價,馮炳安說這甲魚足有十多斤,尋常甲魚一斤八毛,這麼大的總得翻個倍,誰想要,二十塊錢拿走。

那個年代,在廠裡做工的青工,一個月也就是十六塊,一聽價錢,大家全都咋舌,沒人買得起。

  

馮炳安見沒人買,正待把價錢往下落,一旁有個人急忙答道:“我要我要!”卻是個穿著粗布衣服,挑著副磨刀挑子的老者。

  

看他樣子也不像是有錢人,沒想到這麼痛快,馮炳安大為興奮,就說:“成,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那老頭兒從懷裡摸出了一堆鈔票,連鋼兒算一塊兒,卻也只有十五塊七毛三。

老者見錢不夠,咬了咬牙,說:“你等等,我去找錢,你別賣給別人。”

馮炳安心想,今天運氣真不錯,等等也無妨。他是有心等,可這時,鎮上的民兵巡邏走了過來,那時不允許小商小販,抓住了全要沒收,馮炳安見勢不妙,趕緊滑腳回家。

  

一回家,他兒子還在上小學,見爸爸拎了只大甲魚回家,大為興奮,問是不是趕緊殺了。

眼看快要到手的二十塊錢飛了,馮炳安憋了一肚子氣,說:“當然殺,馬上就蒸。兒子,去買二兩黃酒去。”說完,拿起剪刀,將那甲魚殺了開膛。

  

這甲魚很大,剪開肚子還真不容易,一拉出內髒,卻感覺裡面硬硬的,細細一看,是一個紅紅的小石頭人。

他正看著,兒子買了酒回家,見有這麼個石頭人,覺得好玩,就拿了帶出去玩。

馮炳安在家收拾甲魚,弄好了讓老婆上鍋蒸著,沒多久,兒子回來了,神神秘秘地說:“爸,我在外面看到地底下有個壇子,裡面好像是銀洋。”

  

馮炳安只道他是胡扯,兒子很委屈地說真的有,吃甲魚時還在嘀咕個不停。

馮炳安被他說得心煩意亂,銀洋他也有兩個,還是父親臨死前給他的,倒是給兒子看過。他也聽說過鄉間有人翻地翻出一壇元寶之類的事,都是過去有錢人家逃難時埋下的,但這種事哪兒會輪到自己?

  

半夜,馮炳安在床上聽得有聲音,忙起床去看,一看門竟開著,兒子床上卻沒人。

他趕緊出去一看,夜色中只見街角樹下有個人影,正是自己兒子,拿著把鋤頭在掘地,只聽“咔”的一聲響,是陶器碎裂的聲音,他兒子伸手一摸,從泥裡摸出了幾個銀洋。

  

馮炳安大吃一驚,忙走過去。

兒子見爸爸也出來了,越發委屈,說:“我說有,你還不信,你看,這不就是。”

馮炳安一掂,沉甸甸的,果然是七八個袁大頭,不由喜出望外,問道:“還有嗎?”

兒子說:“就這些。”

  

馮炳安不敢聲張,將土埋好了,和兒子一道回家,到家後,他問道:“你真能看到地底下?”

兒子說:“是。”

馮炳安大喜過望,心想兒子原來生了一雙通靈眼,這回要發財了。

  

這一晚他也沒睡好,第二天正是他廠休,一大早便帶了兒子出去,要他再看看有什麼地下的寶物。可是走了一圈,兒子卻十分茫然,說哪兒也沒有。

馮炳安心想地下的藏寶當然不會到處都是,肯定也難得,將來總有機會。

  

黃昏時剛回家,還沒進門,忽地躥出個老者,拉住他道:“總算找到你了。”說著從身邊拿出一堆錢說,“二十塊錢我拿來了,叫我好找,你那甲魚還養著吧?”

馮炳安說吃得只剩半隻了。

  

老者傻了眼,半晌才問:“你昨晚殺的嗎?那肚子裡有個石頭人,你扔哪兒了?”

一聽這老者說起石頭人,馮炳安長了個心眼,問道:“是有個石頭人,我丟河裡了。”

  

老者一聽更急,問他丟到哪邊,馮炳安胡亂一指,那老者竟連衣服也不脫,就一頭扎進河裡。摸了半天,當然摸不出來,老者卻不死心,還要再摸。

馮炳安有點兒不忍心,問道:“這石頭人到底有什麼用?”

  

老者淚流滿面,說:“這石人帶在身上能看到地下的寶物,你真是有眼不識金鑲玉。”

  

馮炳安大喜過望,臉上卻裝出一副後悔莫及的樣子,回家趕緊把石頭人拿出來藏在床底下。

  

兩天後,老者見真的摸不到,死了心走了,馮炳安拿出石頭人,見藏了兩天,本來殷紅的石頭人現在成了灰色。

他帶在身邊到處走,小城走遍了,也沒找到地下財寶。

他妻子說他要瘋了,居然相信這些事,可馮炳安一門心思說有石頭人,肯定能發財,廠裡也不去了,每天都出去亂走,結果成了這樣子。

  

遊方郎中一聽,跺了跺腳說:“怪不得!那石頭人還在嗎?”馮炳安妻子找出石頭人,遞了過去,遊方郎中拿著石頭人便往石橋欄上一磕,“啪”的一聲,石頭人的腦袋掉了下來,裡面竟流出鮮紅的液體。

郎中舒了口氣道:“還有救。”說著將紅色液體倒進馮炳安嘴裡。

  

說來也怪,一喝下去,馮炳安人馬上安靜了。

郎中幫著母子兩人將馮炳安送回家,說:“這石頭人叫鱉寶,確實帶在身上能看到地下的藏寶,但鱉寶要吸生人血,所以得到後要馬上割開皮膚塞進去,不然一天工夫,鱉寶就會死掉。而且身上有了東西,人頂多也就活個兩年。好在這鱉寶死了還沒幾天,裡面的精血尚未全乾,所以還能把馮炳安救回來。”

  

《聊齋志異》中有《八大王》一篇,說的正是鱉寶,也與那遊方郎中所言大同小異。

其實真的有這東西的話,也是害身求利,實在是得不償失。

那個想向馮炳安買甲魚的老者雖然也身懷異術,但有點兒不地道,遠不如遊方郎中正直大度,看來就算身懷異術之人,也是大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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