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珊娜·瓦拉東餵她的貓魚子醬;萊昂諾爾·菲尼養了24隻貓,翠西·艾敏的「尋貓啟事」賣了500英鎊……藝術家和貓有著自然的親密關係,藝術家以畫筆讚美這位毛茸茸的繆斯,藝術家自己通常也帶著貓的桀驁不馴,並拒絕遵守世俗強加給他們的規則。

2002年, 英國藝術家翠西·艾敏 (Tracey Emin) 的貓多克特(Docket)走失後,她在東倫敦張貼的尋貓啟示被人揭下,以500英鎊一張的價格售賣。其代理畫廊百立方辯稱,它們不算作品,儘管一些藝術史學家不這麼認為。無論是不是作品,翠西·艾敏的「尋貓啟示」仍然偶爾會出現在購物網站上。

艾敏和多克特的自拍也被很多人喜歡,她還為多克特做了名為《因為我愛它》的手工寫真書。在照片中,多克特面對鏡頭、帶著貓特有的略顯憂鬱的表情,藝術家用鼻子撫摸著它,充滿了母性。事實上,艾敏把這隻貓稱為「寶貝」,當多克特悲傷地離開了塵世後,藝術家描繪了一系列關於女性和貓的作品。

翠西·艾敏,《自拍與多克特I》, 2002

貓幾乎是視覺藝術一個古老而永恆的主題,早在拉斯科洞穴里就有貓的圖像。在古代,它們裝飾著古埃及的陵墓和龐貝的馬賽克。從古埃及的貝斯特(Bastet)到古希臘的赫卡忒(Hecate),揭示出貓與生育之間的古老聯繫,以及它們作為母神的地位,意味著幾千年來女性和貓被視為互為關聯。因此,從莫里索到畢卡索,從馬蒂斯到基希納,從弗里達到弗洛伊德,女性和貓經常作為一個主題一起出現就不足為奇了。她們還出現在魯本斯、費德里科·巴羅奇的預言繪畫中,代表著女性氣質、家庭生活,有時也代表著魔鬼——或者是榮格派心理學家瑪麗-路易斯·馮·弗朗茨所說的「女性陰影」,即聖母瑪麗亞的陰暗面。

法國拉斯科洞穴中舊石器時代的藝術品

貓在繪畫中如此頻繁地出現並不奇怪:藝術家們往往喜歡它們,也許是因為它們的桀驁不馴和獨立。此外,照顧貓比照顧狗省心,因為貓不需要遛。儘管它們仍然會礙事,正如美國畫家洛伊斯·梅盧·瓊斯(Lois Mailou Jones,1905-1998)站在畫架前,肩膀上趴著一隻小貓的照片所顯示的那樣。

一隻小貓與作畫中的洛伊斯·梅盧·瓊斯

與此同時,自學成才的阿根廷畫家萊昂諾爾·菲尼(Leonor Fini,1907-1996)養了24隻貓,所以貓毛有時會與她畫布上的顏料融為一體。在菲尼與貓的一眾精彩照片中,1961年馬丁·弗蘭克( Martine Franck)的拍攝,將其狂野的黑髮與白貓優雅形成了古怪的對比,而在另一張朵拉·瑪爾(Dora Maar)的照片中,菲尼穿著晚禮服,一隻長毛黑貓夾的雙腿之間,帶著一種視覺上的一語雙關。

馬丁·弗蘭克,菲尼和她的貓

朵拉·瑪爾拍攝的菲尼

朵拉·瑪爾也是愛貓之人,畢卡索為她畫像時肩上立著一隻黑貓,這可以被解讀為性感、熱情的象徵。他們的關係是激烈的,畫中,瑪爾手似乎暗示著貓爪。而在日本藝術中,貓和妓女有時會攜手同行。一件根付(江戶時期人們用來懸掛隨身物品的卡子)甚至展示了兩隻體現妓女和嫖客形象的貓。

畢卡索,《瑪爾與貓》,1941

女性藝術家本身和她們創作的貓,也可以貫穿出一份藝術史。格溫·約翰(Gwen John,1876-1939)。在《抱貓的女孩》中,年輕女子凝視著遠方,懷中抱著一隻黑貓。

她的表情幾乎是絕望的悲傷。但貓的黃色眼睛卻直視著觀眾。格溫·約翰也非常愛她的貓,當貓走失時,她睡在外面,希望引貓回家,就像一個世紀後翠西·艾敏對她的多克特一樣,它最終還是回來了。從那以後,格溫·約翰對貓更為依賴。

格溫·約翰,《抱貓的女孩》,1918-1922

畢卡索早期的兩幅女人和貓的作品也有類似的情感效果。在他1900年的作品《女人與貓》中,主人公向床上的小貓俯下身子,似乎試圖從它身上得到安慰。他1901年的《有貓的裸體》讓人感受到其對脆弱的描繪。

畢卡索,《女人與貓》,1900

畢卡索,《有貓的裸體》,1901

更令人振奮的是法國畫家蘇珊娜·瓦拉東 (Suzanne Valadon,1865-1938) 的貓。作為一位愛貓人士,她曾經餵貓魚子醬。瓦拉東畫過多次她的貓拉米努(Raminou),也畫其他貓。

瓦拉東,《莉莉·沃爾頓與拉米努的肖像》,1922

儘管繪畫本身帶著對貓應有的尊重,但在傳達它們冷酷表情的方式卻讓人玩味。她成功地捕捉到了貓的本質——愚蠢的傲慢。1919年的《少女與貓》中的女孩抱著貓看起來很滿足,而貓似乎只是在忍受這種互動。

瓦拉東,《少女與貓》,1919

但想要看到瓦拉東本人和她的貓同框,就要藉助馬塞爾·萊普林(Marcel Leprin)的作品。瓦拉東在畫中帶著令人生畏的表情。作為洗衣工的女兒,她在向德加展示自己的作品時,以才華震驚了德加,與她深愛的貓一樣,瓦拉東叛逆且不容小覷,這與她為雷諾瓦作模特時扮演的端莊舞者截然不同。

費利克斯·瓦洛頓,《慵懶》,1896

相比之下,男性藝術家多將貓作為一種女性身體的物化。在版畫家費利克斯·瓦洛頓(Félix Vallotton)的《慵懶》中,一個裸體的女子躺在床上,她的手伸向貓。皮埃爾·博納爾(Pierre Bonnard)的作品描述:一個看起來有點生氣的女人,穿著整齊地坐在桌旁,準備就餐。她的身邊「苛刻的伴侶」正在騷擾她。更好的是洛特·拉瑟斯坦(Lotte Laserstein)《有貓的自畫像》,她正面的凝視似乎在挑戰觀眾,抱在腿上那隻看起來不太高興的貓似乎隨時要撲過來。

費利克斯·瓦洛頓,《慵懶》,1896

皮埃爾·博納爾,《女子與貓》

洛特·拉瑟斯坦,《有貓的自畫像》,1928

貓和藝術家有一些共同點,這兩個群體都曾多少受到誹謗並且拒絕遵守世俗強加給他們的規則。女性藝術家尤其被邊緣化,一個人如何兼顧創作和母性仍然是一個長期存在的問題。女性(尤其是沒有孩子的女性)對貓的愛至今仍受到嘲笑和污名化。

Brooke Hummer的攝影作品

然而,攝影師Brooke Hummer的作品卻試圖顛覆女性與貓的刻板印象。在她的照片中女性抱著貓擺出歷史繪畫風格的姿勢,從文藝復興到超現實主義。其中一幅挪用中世紀聖母和孩子的照片,將聖母懷抱嬰兒以一隻虎斑貓替之。她似乎在說,愛貓才是真正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