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柒柒 供圖|音子

音子,19歲開始做寵物美容,15年,已經為10000隻寵物做過美容,18歲與高中同學小四哥相戀,16年,倆人相伴至今卻默契地沒有去領那張世俗意義的結婚證。她現在在南郊公園經營著一處集寵物、咖啡、美食和民宿為一體的空間:它它池。在這裡,不管是晴天、下雨還是落雪,都有風景,也有她喜歡的一切:小四哥,寵物,賺錢,排名不分先後。

音子的故事在說一件事,愛的形式有很多種,重要的是陪伴和責任。


#我的人生,從一封信開始

電影《一條狗的使命》的豆瓣評論里有這樣一條:「在電影院撕心裂肺地哭,就算是惡意煽情我也是不在乎的。看完死活要養狗,我爹一秒鐘同意,我娘把我倆罵了一頓之後終於老實了。」

所幸,在音子的人生里,與寵物的連接沒有這樣被抹殺掉。那時候的她沒有想到,她鼓起勇氣寫下的一封信,將會為自己與寵物之間建立起長達十五年的聯繫,自己的事業、生活都與之關聯。

音子準確地記得自己第一隻寵物狗的名字,花花,那是撿來的一隻小土狗,蠢萌又黏人,「它的眼裡只有我,每天圍著我轉,用小爪子搭著我胳膊肘,心都化了。」

小時候的喜歡很純粹,根本不會去看品種與價格,更多的是第一次擁有狗狗的快樂。

所以音子在小學畢業簿上關於「我的夢想」這一欄寫上:長大後要從事與寵物相關的工作。她也不知道具體能做什麼,只是單純地想,能和寵物待在一起就夠了。再長大一些,讀初中後,她開始把外婆給的零花錢攢下來,每個月買《寵物世界》雜誌,現在家裡還留著厚厚一垛。

到了高三下學期,那些始終學不進的數理化直接讓音子繳械投降了,她決定了她要去北京學寵物美容,她在《寵物世界》上看到一則招生廣告,學費八千塊。那時候她家裡條件並不是特別好,「我爺老子愛玩,運氣也不是很好,家裡並不富裕,所以我不敢跟他說,就寫了一封長長的信。」

音子的父親看了信,難得一口同意了女兒這個「不務正業」的想法,那時候寵物市場並不繁榮,學了能做什麼、前途怎麼樣都是未知數,音子回憶道:「其實我不知道是什麼打動了我爺老子,但我覺得那是他人生中做的最正確的決定。」

巧的是,當時他難得攬了一個活,掙了三萬,給了女兒一萬,音子揣著這一萬塊錢,北上求學,開啟了圓夢之旅。


#想跳海的念頭經常有

2007年,從北京學成回來之後,在長沙找不到合適工作的音子,開始了近一年的無所事事,直到擔心父親發寶氣,才在姐姐的資助下開了第一家寵物美容店:人民西路32號,20平,店員只有她自己。

後來音子的店從人民西路開到了紅花坡、河西,再到南郊公園,音子和小四哥一磚一瓦地親手建造起自己心中人與寵物和諧共生的樂園。

①②它它池的四季;

③明星闞清子、古力娜扎也到過它它池

④小朋友和狗狗

「我承認我剪得就是慢。」音子口中的慢,恰恰是顧客喜歡的精工出細活,原本髒兮兮的寵物經過音子的一番操作,馬上改頭換面為「白富美」、「高富帥」,萌死人不償命。

因為種種機緣,音子的店裡養過各種不同品種的狗,以及其他動物,比如馬、羊、草泥馬......

這並不是一個單純只有美好和愛心粉紅泡泡的寵物童話,而是一個感性,憑直覺為自己人生做決定的湘妹子,是怎樣一步步從對寵物純粹的喜歡到將之變成職業後,更加理性,思考更多,但脾氣也更不好的故事。

店內狀況頻發,嫌棄環境髒亂的找茬路人,丟流浪貓過來的愛心泛濫人士,忘了帽子寄存兩個月不過來取的人,只管發火的無理客人,還有苦扛房租熬過疫情三年的巨大壓力.......各種問題和突發情況讓自稱不是好脾氣的音子在朋友圈發出咆哮:「想跳海!」還好長沙沒有海,不然她可能跳了一百次了。

當然還有寵物惹的各種麻煩,每天上演雞飛狗跳:狂奔愛好者惠比特犬突然飛躥,從客人的桌上一竄而過,杯子掉一地;草泥馬一高興一蹬爪就把音子的衣服䂎出一個大洞......音子掄起手想去教訓時,它們一副「麻麻,我做錯了什麼」的無辜臉,讓人又氣又想笑。

情緒是一時的,等音子冷靜和消化完後,總是會看到她發的和寵物的鬼馬照片,配文:「死扛,扛過去就代表我們又翻越了一座高山。」做心愛的工作,一邊崩潰一邊自打雞血,這也許就是創業者的常態吧。


#把我所有時間都共享給狗狗

曾經看過一個故事,饑荒年代裡,父親對兒子說,不要給撿來的狗取名字,取了名字,就有了感情,就會不忍心了。

萬物皆有靈性,特別是給予人類陪伴和忠誠的毛孩子們,有時候根本說不清到底是它們需要人類還是孤獨的人類需要它們。

音子家裡現在養了十幾隻狗,加上店裡的有二十幾隻,再算上她曾經養過的,和撿過的流浪貓狗,那更數不清有多少只了,她會用心為它們取各種名字:妞妞、阿狸、廖草草、塑料花(跟廖草草是塑料姐妹花組合)、試班員工莊六六、蓋蓋、安可、安又南、安又城、茅台、叫叫、大毛毛子、保安touch、天晴.......

我問起取名字的靈感,音子歷數著,許蓋蓋就是當時她在玩瓶蓋,那就叫蓋蓋吧;狗媽媽叫安可,他們去南山牧場玩時帶著它,結果剛到就生了個崽,那兩個孩子就隨媽媽姓安,分別叫安又南、安又城;touch是單純喜歡這個詞的解釋,音子說她希望對待狗的方式是輕柔地,輕輕地觸碰。

「還有天晴,喏,就是它,它是一隻被主人遺棄的狗狗。」

金毛狗狗天晴從訪談之初,就和我們待在一起,乖巧地蹲坐著,不吵不鬧,眼神直直地跟著音子,音子說起它,剛把手放到它頭上,它就順勢一滾,兩爪往胸前蜷起,整個肚皮袒露出來,頭親昵地往她手臂上拱著撒嬌。「它被人發現時就在那裡淋雨,腹部處流膿,氣息微弱,但被救助的時候天突然晴了,我希望它之後可以像那天的天空放晴一樣,從此充滿陽光,衣食無憂。」

也許是脫離了單純的寵物與主人的關係,從事寵物相關生意十幾年的音子更多了冷靜與理性,就像醫生見慣了生死之後的「冷淡」。但那天救助天晴時,「哎,她還不願意離開那個地方,好像還在等著主人,搞得我在那居然鐵漢流淚了。」音子坦誠自己不是一個愛獻愛心的人,她一直秉承著所有救助都力所能及,因為救是救不完的,但是看到它那種絕望的感覺,實在難受了。

羅曼羅蘭曾說:「認識的人多了,我就更喜歡狗。」音子一再跟我強調:「養寵物,一定要負責,一定要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她跟我分享了之前去日本的見聞,她在探店寵物商店時發現,那邊同樣品質的寵物貓狗比國內要貴大概七八倍不止,有些更加大型的寵物銷售門店還需要核實購買人的飼養能力,如果不合格是養不了狗的,經濟條件和時間精力都不允許的人大概率是沒辦法考慮飼養一隻狗狗或者貓貓。

這樣一方面抬高了養寵門檻,提高養寵消費,另一方面從某一個角度出發也是降低了棄養的概率。「也許以後只有兩種渠道能獲得寵物,一種是高價購買身體健康有保障的寵物狗,另一種是去相關機構愛心領養流浪動物,當兩者都要考慮飼養人的條件之後,那這個循環應該會是良性的。」

「我到哪都會帶著狗狗,我把我所有的時間共享給它。」音子心裡清楚狗狗的生命只有十餘年左右,而在它們的世界裡只有主人,所以她想花更多的時間和狗狗在一起。她帶著愛犬自駕去北海看海,去桂林看山水,去大圍山露營看日出,在去南山牧場的路上,為狗狗緊急接生.......也許對於狗狗來說,高山還是大海都不重要,它只是換了個地方和主人待在一起。



#習慣了小四哥隨時都在的感覺

「愛的形式有很多種,重要的是陪伴和責任。」在音子看來,她和小四哥從高三談戀愛到現在已經朝夕相處16年了,倆個人幾乎沒怎麼分開過,早就已經像家人一樣。

有時候她也會在朋友圈調侃:「某一天醒來時,突然好想談戀愛,跟小四哥成為哥們已經十幾年了。」但她心裡知道,他倆的關係比有那張證更牢靠。對於朋友和親人們都好奇關心的他們為什麼不結婚的問題,「結了婚還有可能離婚,我們只是沒有結婚的衝動,但在我們看來這其實是另一種自信。」

音子從來沒想過和小四哥會分開,他們的第一套房子寫的是小四哥的名字,共同打拼的車子、第二套房子和財產都是共同擁有的,「我們倆之間算帳肯定是算不清了的。」

倆人同為金牛座,音子的自我評價是:凡事憑感覺,感性,自在慣了。對小四哥的評價則剛好互補:安全感,冷靜,情緒穩定,「我自己可以做很多事,但我習慣了小四哥隨時都在的感覺。」

小四哥的角色多元又全能,司機,設計師,工程師,咖啡師,維修工......訪談的過程中,小四哥總像背景板一樣存在,默默幹活,修理店內壞掉的管道,整理院子裡不平的碎石。

音子的朋友圈裡,除了寵物,就是和小四哥互相嫌棄和有愛的日常:小四哥跪求音子為他剪頭,音子答應了,但用的是廚房剪刀;小四哥占著沙發睡覺,讓音子和狗狗都沒有地方坐;親力親為裝修它它池,在半毛坯房裡一起過春節;和小夥伴一起扮鬼過萬聖節......日子就這樣繾綣又平淡,一年又一年。

音子回憶起一個細節:前幾年她很不開心,壓力很大,有一天,她誰都沒告知就突然消失,一個人開車去了南嶽,下著暴雨一路開高速。到達後,她在樹林裡看到一個很大的水庫,湖面壯闊平靜,一點波瀾都沒有,她當時心裡就放下了,覺得只要放輕鬆,一切都會過去的。

後來,她給小四哥發了信息,說了她的位置,小四哥什麼也沒問,坐上火車就去接她了。「可能很少有人能受得了我這樣吧 但小四哥可以。」

採訪最後,我八卦地問起,倆個人相處這麼多年,還會有對小四哥心動的時候嗎?

音子眼睛往上一抬,笑著認真回憶道,也還是會有的,小四哥偶爾角度很帥的話,「可能是有時候無條件支持我做啥事的時候,具體想確實想不太起,大部分時間都是互相望著瞎眼的。」

音子看向不遠處還在整理碎石的小四哥,眼帶愛意地感嘆,小四哥年輕的時候還是很帥的,當時追了她很長時間,再不答應他就要放棄了。小四哥耳尖,頭也不抬地一邊繼續整理,一邊笑著搖頭念叨:「那我不會放棄的,那我是不可能放棄的。」

當時的我和天晴一樣,像躺在樹蔭下曬太陽的狗被踢了一腳,「嘿,來吃狗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