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劇《我們與惡的距離Ⅱ》自開播以來話題不斷,第六集播出後更引爆情緒高點,一場「把孩子關在陽台」的戲,不只是創下收視高峰,更讓無數觀眾心碎淚崩。

我們與惡的距離2

《我們與惡的距離Ⅱ》劇照/CATCHPLAY+、公視、大慕可可

這一幕中,年幼的胡冠駿坐在書桌前寫作業,不安分地扭動身體、拿筆又放下。媽媽(李維維 飾)一邊緊盯,一邊急躁催促:「專心一點!這一題昨天不是講過了嗎?」

冠駿低頭寫了一行字,卻被母親一把搶過作業本,激動擦掉:「你這字誰看得懂?亂寫!」

「我就不會嘛!」冠駿大聲吼回,筆啪地摔在桌上,眼眶含淚,怒氣上頭。「你每次都擦掉!寫了也沒用!」

媽媽臉色一沉,怒聲回擊:「你是故意氣我是不是?到底要鬧到什麼時候?」

孩子激動拍桌子,書本飛散一地。媽媽終於情緒失控,一把拽起他:「你現在給我冷靜一下!」強硬把孩子拉到陽台,門一關上,玻璃門「砰」地震響。

陽台上,冠駿雙手猛拍玻璃,哭喊:「媽——媽——我有寫啦!我真的有寫啦!你為什麼都不相信我啊啊啊!」

而屋內,母親背對陽台,站在原地,嘴唇緊抿,雙肩微微顫抖。她沒有回頭,也沒有開口。她的眼神空洞,像極了那些我們曾在鏡子裡看到過的自己:撐不下去、但又不能倒下的母親。

ADHD不是孩子的錯,但也是爸媽的難題

我們與惡的距離

胡冠駿不是個「壞孩子」。儘管他長大後雖成為劇中縱火案的關鍵人物,但他從小的失控行為背後,是注意力不足過動症(ADHD)造成的衝動與情緒調節困難。只是,多數人沒能在他還小的時候,把他接住。

劇中沒有明說他何時被診斷,卻透過一幕幕生活碎片,讓觀眾明白:他不是不願意改變,是沒有能力那麼快變好。

演員劉子銓為此下足功課,他表示:「冠駿是一個很渴望被愛,卻一直得不到的人。他的行為雖然很糟,但其實他很可憐。」這種可憐,不只是孩子的,也是整個家庭的。

特教老師曲智鑛:教不動,不是你失敗,是你沒被幫助

我們與惡的距離

《我們與惡的距離Ⅱ》劇照/CATCHPLAY+、公視、大慕可可

公視在《我們與惡的距離Ⅱ》的議題短片中,訪問了特教老師曲智鑛。他指出,《與惡Ⅱ》真實呈現了許多台灣家庭面對ADHD孩子時的處境——不是不努力,而是「一直都找不到對的方法」。

曲智鑛特別提到劇中一個令他印象深刻的場景:「我印象很深刻的是,劇裡面冠駿應該是跟同學有衝突,爸爸去學校開會;即便爸爸被找到學校,從冠駿的表達,他是在試圖跟爸爸解釋『我是被誤會的』,但是他爸爸完全沒有想要聽。」爸爸的反應就是一種『你又在找藉口了』、『我到底要怎麼樣你才可以聽話?』」,小孩想要表達,家長卻漏接了,這是非常可惜的。

他強調,ADHD常見三大特質是注意力不集中、過動與衝動控制困難,而每個孩子表現的樣態都不同,加上父母自身的教養背景、壓力、情緒狀態,都會深深影響親子互動。如果父母能夠對孩子所面臨的症狀(例如過動症)有正確的「概念」與理解,他們就「應該就更有能力去學習,怎麼樣去教養一個有過動症特質的小孩」。這種認知上的轉變,是教養特殊需求孩子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想彌補的父親,說不出的愛,來不及的擁抱

與惡

《我們與惡的距離Ⅱ》劇照/公視粉絲團

曲智鑛他肯定早期介入的效果:「其實早期介入、早期的訓練是有效果的。」然而在劇情中可見,儘管冠駿的媽媽在他小時候曾帶他去進行早療,卻因為被婆婆、先生否定,而中止療程。

在錯過了早療黃金期,又一步步錯失成長陪伴期,長大後的胡冠駿行為更加極端,甚至被診斷為「行為規範障礙(Conduct Disorder)」。儘管在他犯下重大事件前,劇中父親終於試圖靠近這個自己多年忽略的兒子——搬進兒子的房間陪睡、問他想吃什麼,甚至願意親自送他去上學。但這些補償來得太晚,也太生澀。

一場吃早餐的戲中,父親將雞蛋放在胡冠駿碗裡,孩子卻冷冷推回去說:「你以前從來不管我,現在裝什麼?」

父親想壓下怒氣,但還是忍不住回:「我這樣做,是希望你可以好好一點,不要再讓我們失望。」

這一句「不要再讓我們失望」,瞬間將兩人之間僅存的和解機會擊碎。冠駿崩潰反嗆:「你以為我沒想過變好嗎?可是你從來沒相信過我!」那天晚上,他再度逃家,最終捲入悲劇,讓所有的努力歸零。

觀眾看著這一對父子在誤解與沈默中錯身而過,無不嘆息:「明明都想愛對方,卻怎麼就永遠對不上頻道?」這段劇情也點出另一個真實教養難題:有些父母不是不愛,而是不會說愛,也不知道該怎麼示弱地道歉。

心理上尚未成熟、沒有自我療癒經驗的大人,往往用責任與規範代替連結,用「我為你好」來掩飾「我不知道怎麼辦」。等到真的願意靠近,孩子卻早已學會躲得更遠。

當爸媽問:「標準要多低」,其實孩子也想問:「你可以先聽我說嗎?」

我們與惡的距離

《我們與惡的距離Ⅱ》劇照/CATCHPLAY+、公視、大慕可可

劇中父親終於在一次親師會後情緒爆發,問出一句令爸媽也在螢幕前跟著沉默的話:「我到底要把標準放多低,才能教出這個小孩?」

這不只是責怪孩子,而是一種父母在無解教養情境中的吶喊。

曲智鑛分析,這句話的背後,不是對孩子失望,而是對自己無能為力的深深自責。「這個爸爸從來沒抓到問題的核心,因為他一直沒有意識到,標準不是用來要求孩子的,而是用來建立關係的。」

當我們還在設想「要怎麼讓孩子聽話」,可能早已錯過了孩子真正想說的:「你可以先聽我說嗎?」

曲智鑛指出,台灣社會對ADHD、亞斯、甚至自閉症等「特殊需求」的誤解仍深。「很多家長會抗拒診斷,覺得那是『承認我小孩不正常』,但其實診斷的目的從來不是給孩子貼標籤,而是幫助大人理解他為什麼會這樣。」

他提醒,每一個被延誤處理的孩子,往往背後都有一位「太害怕被指責」的大人。

「如果我們能把診斷當成一種更早發現孩子需要幫助的途徑,而不是一種恥辱,也許很多孩子,今天會活得不一樣。」

「媽媽不能哭!」家長情緒照顧其實是最重要的一環

劇中多面向呈現了特殊兒家庭的各種難處。當媽媽激動罵出:「他是惡魔投胎!」時,這個指控聽起來很可怕,卻也有更多爸媽選擇理解——因為那不是仇恨,而是一種心力交瘁的崩潰語言。

「家長也需要心理輔導。」曲智鑛直言,「特別是面對有特殊需求的孩子時,家長自身的支持系統、情緒照顧其實是最重要的一環。」

但在現實中,父母常被社會期待要「堅強」、「成熟」、「不能出錯」,甚至連「求助」這個行為都會被視為一種失職。「媽媽不能哭」、「爸爸不能說自己不會」——這些看不見的壓力,才是讓無數家庭陷入困境的真兇。

我們與惡的距離

《我們與惡的距離Ⅱ》劇照/CATCHPLAY+、公視、大慕可可

你不是壞媽媽/爸爸,只是沒有人教你該怎麼辦

教養,不是誰贏誰輸的戰爭,而是一段彼此學習如何互相理解的旅程。那些你以為自己失敗的瞬間、那些你忍住沒哭的夜晚、那些你大吼過後後悔不已的清晨,不代表你是壞媽媽、壞爸爸,而是你沒有人教你該怎麼辦。

《我們與惡的距離Ⅱ》引發社會廣泛討論,從ADHD孩子的成長困境,到融合教育、親師合作與家長支持系統的缺口,都一一被翻出。

而這部劇讓人看見所謂「問題學生」也曾無聲求救的過程。這部劇提醒了我們,現在其實有很多資源可以尋求幫助——像是赤子心基金會、臉書上的家長互助社群、學校輔導系統、醫院的發展評估門診等,都是可以跨出第一步的起點。

當我們願意承認:父母也會累、也會錯、也需要被幫助,也許我們就能陪孩子一起,走過那一段又一段最困難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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